最近瀏覽網路上的影評或心理學文章，有很多是在探討首部得到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的漫改電影 “小丑” 。文章裡面不外乎談到主角的大笑症，和從原本的極弱勢轉變成後來的冷血殺人的心理機轉。
我不準備跟風去對主角的精神狀態和遭遇做評論。雖然從影評們的高度評價可以想見這部電影很精彩，演員演技也非常精湛！可惜從各種影評我沒看到真正吸引我的部分，也從影片評論裡知道了電影裡應該沒有我會好奇的答案。這純粹是由劇本主旨的角度去說的，無關乎演員的表演、劇情張力、拍攝手法與美感等層面是否吸引人，甚至我相信劇本都是很優秀的。只是我覺得黑暗的存在和黑暗形成的過程就算引起人普遍的共鳴，然後呢？如果社會階級和不公就是無法消弭，那怎麼辦？如果人就是處在一個缺乏愛的環境，崩潰和反擊難道就是唯一的出路？
這部片讓我反思和好奇的一個問題是，人心有沒有自我痊癒的可能？
就像身體有自癒能力一樣，受傷了、生病了，身體有自我復原的潛能。那麼心靈呢？受到傷害、感到痛苦的時候，如果外在條件無法改變，內在會不會自己啟動調整以回復平衡？我希望是有，因為那在看似絕望的處境裡，也許可以是種救贖！
我這裡說的平衡，不僅指一些心理防衛機轉。心理防衛機轉，是人在遭受打擊或焦慮時，無意識發展出的心理因應機制。因為這些防衛機轉，人可以暫時避免痛苦，保持平衡，所以某些心理防衛機制對人來說是必要的，甚至成熟的心理防衛機制能帶給人好的影響，例如昇華、利他、幽默都是。但是過分和錯誤的應用心理防衛機轉也能帶來心理疾病，尤其是較不成熟的防衛機轉，例如否認、退化、投射、轉化、合理化、幻想等。要啟動心理防衛機轉，內在必然是感受到或多或少的痛苦，痛苦就代表心理多多少少是有受到傷害的。而我好奇的部分是，心靈有沒有能力像身體有血小板凝血以止血、還有修補傷口的自癒能力一樣，讓自己本能地回復健康，達到沒有受傷的狀態？儘管像身體一樣會留下疤痕，但是心靈感覺不會再痛，也不會再流血（應該說是哀傷）！
查了很多資訊，一開始蠻洩氣的！因為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沒有相關的論述顯示心靈能自動痊癒。促進心靈健康的資料是有，不過幾乎都是需要透過學習一些方法，像是正念練習、放鬆減壓、接受自我等等，甚至可以注意連食物都會影響情緒（例如麩質過敏或含糖量高的食物，可能讓人容易感到憂鬱）。應該是說，只要有心擺脫心靈的痛苦，我們可以找到很多資訊和方法並試著去做。心靈的垃圾好像沒有自動清除的功能，傷痛放著不管也不會自己變好。我們都必須去面對它、處理它，通常要擁有一些較高度且成熟的心智層次，例如同理、包容、慈悲、奉獻、原諒等的情操介入心理操作過程，我們的心靈才可能獲得痊癒，並得到力量。
可是，挑剔的我還是沒有得到解答！那麼像 “小丑” 劇中主角的遭遇，飽受痛苦、沒有資源、沒能獲得愛。他的心靈如此匱乏、如此受傷、如此憤怒，以致於變成充滿毀滅性的力量的人。主角用毀滅來擺脫痛苦，其實是痛苦操縱他走上殺人之路，變成惡魔。惡魔的本質是痛苦的，連惡魔的笑都是種絕望的回音。身處這樣的狀況，如何希冀他會去學習心靈痊癒之道？
不過之後，我終於想起了一個東西，是自己比較能認同的答案。先不要論什麼樣的愛是對，什麼樣的愛是錯，或愛得應該不應該。有誰能在 “小丑” 一劇中看到其中其實有「愛」？如同我問說，人在絕境時升起的求生意志，力量從哪裡來？痛苦的時候想要去求援，其驅力是甚麼？答案都是一樣的，是人對自己的愛！人對自己的愛，根源於求生，或求快樂的意志。
換個角度思考，很多時候人會感到痛苦，是為自己不平，為自己叫屈。為甚麼這世界要如此對待我？為甚麼這社會如此不公平？憑甚麼別人可以如此傷害我？事實上如果不是自己渴求愛、渴望公平，而且認為自己就應該得到與別人一樣的待遇，不會感覺如此痛苦。想結束生命的人也是一樣，覺得無路可走，結束生命至少給自己的痛苦一個解脫，是根源於不想再讓自己感到痛苦的自愛。或是為了報復別人，在氣憤下想結束生命，也是根源於想為自己出口氣的自愛。所以先不論愛得對或錯、得不得已、愚蠢或自私與否，有時痛苦是自愛的證明，這世界我們不會沒有人愛，至少有自己愛著自己。
所以可以看出，愛本身確實是種力量！但是愛需要智慧引導它往正確的方向施放其力量。愛本身其實不一定很偉大，有時候愛也能導致毀滅！就連 “小丑” 劇中的主角，端看他憤怒和毀滅的程度，就可以知道他的自我也擁有很強大的力量。如果有人可以去引導，或是主角自己醒悟，想要追求真正的快樂和痊癒之道不是沒有可能。
回歸到心靈自癒力的探討。人性根源於求生或求快樂的自愛，是不是一種讓心靈能自動痊癒的能量？苦思很久，遺憾的是好像還是無法就認定任何求生意志或為了想要快樂所做的努力就足以使心靈自動復原。那充其量只是種動力，去逼使我們去求助、去學習、還有探索。也許答案就是，心靈真的很脆弱！心靈可能變得麻木，但是不可能變得堅強。但是心智可以！歷練、智慧和意志可以形成心靈的擋箭牌，讓心靈不那麼容易受傷，智慧和修為也可以促進受傷的心靈復原。但是不透過理智的思辨去介入處理痛苦的經歷，要痊癒似乎是不太可能！
說到這裡，要很感謝這個世界不像 “小丑” 劇中那麼極端的黑暗。我們的世界中天使很多！如果你追求公平，那麼就一定會承認，不是只有我們自己的生命珍貴，別人的生命也同樣珍貴。願意待人和善的、熱心助人的、以助人為志業的、願意付出愛和資源的人，我們周圍有很多很多。雖然受傷程度仍有差別，但能真正平靜無波、沒有任何衝擊或創傷長大的人其實並不多。但是我們之中大多數人之所以還是能勉力走在正道之上，是多虧了生命中那些貴人，在關鍵時刻拉了我們一把。 “小丑” 一劇中不斷落井下石以致於完全絕望和崩潰的遭遇，也許更讓我們大多數人慶幸自己仍是有些許的幸運，謝謝生命中還是有天使相助，幫助我們沒有完全墮落。
還有，我們的心靈雖然不做努力不會自動復原，但是我們卻都可以幫助別人的心靈復原，藉由善意。在世界上還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有潛力，能成為別人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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